阿乙己

阿乙己是球场边一个顶古怪的人。他总是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旧运动服，双手插在兜里，在跑道边上踱来踱去，看着别人生龙活虎地打球、奔跑，自己却从不参与。有人便打趣他：“阿乙己，你这一身行头，想必是位深藏不露的高手吧？”他不回答，只是眯着眼，指着场上一个带球过人的学生说：“这步伐，乱了，腰腹没用上力。”旁人哄笑起来：“你既懂得，何不上去示范一番？”阿乙己便显出些局促不安的模样，额上渗出汗珠，争辩道，“观棋不语真君子……看球，也是一个道理……理论，理论是实践的先导！”接连便是些难懂的话，什么“肌肉记忆”，什么“无球跑动”，引得众人都笑起来，场边充满了快活的空气。

后来的某天，学校组织长跑，许多人半途便泄了气。唯独阿乙己，依旧在那跑道外沿，不紧不慢地跟着最前头那个快要跑不动的选手，用一种不高不低、恰好能让人听见的声音念叨：“调整呼吸，三步一呼，三步一吸……摆臂，对，就这样……顶过这个极限，后面就顺了。”那选手竟真的依着他的节奏，一步步撑到了终点。冲线之后，选手累得瘫倒在地，却努力抬起头，朝着阿乙己的方向，投去感激的一瞥。

这时人们才想起，似乎很久没见到阿乙己了。有人说，他年轻时也曾是风一般的少年，只是后来伤了膝盖。他那些看似迂阔的理论，原是刻在骨头里的遗憾。他将自己未能跑完的路，都化作了旁观时的絮语，悄悄赠予了每一个奔跑的人。